「彭罗斯阶梯」李泽言x你——2022生贺
「彭罗斯阶梯」
☾“在光亮中,世界始终是我们最初和最后的爱。”
☾小短漫看完文章后食用效果更佳
“李泽言,今天阳光很好。”
“嗯。”
“那不如我们结婚吧。”
我们都是在爱中成长起来的,从父母的爱中汲取养分,再回馈给我们爱的延续。
毕竟幸福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动词,它可以被继承也可以被永远记得。
——“那你说,陷入彭罗斯阶梯的人会不会很可怜,一辈子也走不到尽头,循环往复?”
——“不会,也许能一次又一次的见到想见的人,也是他的心中所想。”
(一)
“来讲一个故事。”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晚。
大概是没赶上约定俗成的期限,又不愿意加班延迟退场,于是攒劲地把该降的温,该落的雪一股脑地挤了出来。
所以暖气这个东西,于大多数的人而言,似乎都是个救命的东西。但很显然,我并不属于那些大多数。
距离从签售会离开,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我拿着会场里留给作者的那本书,从东街闲逛到对岸的西巷,来回走了四五趟,也没把涌进鼻腔挤进大脑里的那股沉闷的热气散出去。
更何况方才的签售会,一连三个小时,我需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
因为每一个读者都曾参与过我笔下的人生,所以换种说法,我们这一个个分散的独立的节点,已经被文字串联成了有着相同意义空间,经历过相同际遇的....朋友。
和朋友相处,当然要笑脸以对。
所以即便会场里中央空调烘的人头脑发晕,最后表现出来的,也只是较之平常稍红一点的脖颈而已。
说是作家,但简单来讲,我只是个讲故事的人。
几年的时间里,我讲过很多故事,落笔撰写成一本一本供人翻阅的书,其中有来自各种朋友的闲聊,有来自微博热搜的小纸条,也有来自论坛的深夜板块,甚至有的,只是来自于走在街边偶然听见的一句吐槽。
刚才签售会上的那本,是我耗费时间最长的一本,倒也不是说内容有多么多么惊奇,又超出了以往多少,而只是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最初握着笔摸着键盘写出一句一句自己满意的文字的感觉了。
因为我写下的东西,在决定落笔的那一刹,就都被预设好了结局。纵然我的职责就是编织结局,却依旧会莫名有一种被人剧透后的失落感,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走向,欧亨利式的落幕,意料之外的理所当然,似乎更符合我的期待。
所以上一本书的结尾磨了将近一年,才终于写出了一个能算得上是满意的终局。
朋友都建议我结束这本后去散散心,放松放松,但人不能闲着,越是没灵感,就越想写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于是上一本刚结束,我就街头巷尾地乱窜,呼朋引伴地试图从同他们的对话中攫取一些能够当做素材的灵感。而最后的结果,却依旧是头脑空空。
我想写一个平淡,却又不平淡的故事。
从交稿到校对排版,印刷宣发签售会,几个月的流程下来,我依旧没能为我下一本想要动笔的小说觅得一个能够头脑风暴的灵感。
直到今天,在签售会结束后,在我从东街走到西巷来回四五趟,最后选择在街头的一家咖啡厅落座后,有个人坐在了我的面前。
“嗯?”当时的我翻阅着自己顺手带出来的那本书,浏览着自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内容,落在书页上的光线被阻碍,我才下意识的抬起头。
黑色西装,衣服穿的板正,至少浑身的气质看着不像是个坏人。
“您好?”合上书,我开口朝他抛出问题,长得还挺帅,人都是视觉动物,于是我粗浅地把他的危险系数下调了两个档。
“来讲一个故事。”他言简意赅。
我愣了两秒,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眼神询问他。
他点了点头,抬着下巴示意我桌上摆着的那本,自己写下的小说。
大概是某新锐作家热爱听故事的传闻太烈,我又时常拜托朋友帮忙,于是我这个讲故事的人,爱听别人讲故事的名气也就这么传了出去。
空闲的时间里,总会有想要倾诉的人找上门来,不管抱有什么目的,我对递在跟前的故事总是来者不拒。
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说,他看着就像是个聪明人,虽然不知道他会讲何种类型的故事,但我的第六感却觉得,或许这便是我灵感枯竭的转机了。
而作家的直觉总是很准的。
于是我招了招手喊来服务生,又上了一杯咖啡。
热气从陶瓷杯沿蔓延开,氤氲着他的面容,显得倒有些朦胧。
他没主动自报家门,于是我也没再多问。
总归故事里会有答案。
“你请。”我把咖啡推到了他的面前,是让他喝口咖啡驱驱寒气,也是让他开始这个故事。
他也没推辞,低头抿了口咖啡开口:
“我从姑姑那里,拿到了一本日记。”
02
“是这本?”姑姑把本子递给我的时候,我还怀疑的翻看了两秒。
毕竟虽然笔记本封面朴素干净,只画了一个旋转往前的楼梯作为点缀,但上面贴的贴纸,怎么看怎么像前两年才刚出的鸽子动画片。
“看着我一脸纠结的模样,姑姑有些好笑,拉着我在一旁的地毯上坐下。
把家里的小倒霉蛋扔去他想去的兴趣班,我趁着难得空闲的周末跟着李泽言回了趟他爸爸家。
原意是前段时间太忙,也该回去看看,但到最后却被来串门的姑姑彻底改变了计划。
本来在和李爸爸下棋的李泽言被拎去做午饭,而在旁边呱唧呱唧鼓掌的我则被姑姑以“女生之间的小秘密”给哄进了阁楼。
也不外乎李泽言说我和姑姑有的时候挺像,姑姑无论什么时候说起八卦,分明都和个小女生一样。
“如出一辙的幼稚。”姑姑拉着我的手往阁楼走的时候,我脑子里都快有他的声音了。
我不是第一次知道李家的阁楼里,藏着很多李泽言的秘密,有姑姑偷拍的老照片,有他曾经的奖杯奖状,有压在书柜最下面抽屉里的,那些同他现在形象截然不同的熊猫围巾,兔子背包。
更何况前几年第一次同他来的时候,我俩又在这充斥着秘密的阁楼里,留下了更多的秘密。
“回神了!”姑姑敲了我一下,我才又把视线落在了手里的日记本上。
“这个贴纸....”我试探性地抬眼望着她,“是李....”
姑姑点了点头,又在我随后的“泽言”两个字后面疯狂摇头。
我俩默默无语了好半晌,才终于搞清楚,这是她侄孙子,也是我和李泽言的小倒霉蛋,偷偷塞给她的日记本。
这是我和李泽言在一起的第十二年。
即使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姐妹对瓶吹,说自己看了太多的热搜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还是单身最香,但一年过后还不是啪啪打脸。
说来好笑,和他在一起之前,我对自己未来的男朋友有着千万种的设想,后来这些条条框框却都变成了李泽言这三个字。
有些事情似乎是水到渠成的,李泽言就跟天底下所有的傻爸爸一样,看见我给他发过去的消息的时候,魏谦一连提醒了三声都没回过神,面上虽然没什么表示,背地里却悄悄的买好了各种必需品,把他的收藏室改造成了一间我看着都想住进去的婴儿房。
明明以前还嫌弃我逢年过节去拜佛烧香,依靠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寻求精神力量,结果到了最后,挂在小倒霉蛋手腕上的,也是他求来的红绳。
在小倒霉蛋出生之前,我跟李泽言都有过很多的构想,比如说孩子是男是女,比如说是更像他一点还是像我一点。
以至于那段时间睡前的例行许愿都全部变成了“信女在线祈祷,求求多像李泽言一点吧”。
大概是某个人也在心里偷偷和我许愿对抗,于是最后小倒霉蛋嘛....
模样倒是和李泽言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性格,着实跟以前的我像了个十成十。
“我真有这么闹腾?”我靠在门框上不可置信地发问。
而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受胳膊夹着扔的到处都是的抱枕,弯腰捡着地上拆得支离破碎的积木的李泽言,则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以前真是辛苦李老师了。
随着年龄一点点长大,性格倒是半点没变,唯一学会了的,就是在外人面前装得成熟乖巧。
都说隔代亲隔代亲,小倒霉蛋从小就和亲的不得了,每次节假日空闲的时候跟李泽言过来玩,指不定一进门就跑没影,先去抱抱面上不显,其实格外宠孩子的李爸爸,然后再到处问着姑姑在哪里。
于是这本连我和李泽言都不知道的日记本,就这么被姑姑递到了我手里。
“他不好意思直接给你。”
2030.7.24
爸爸是个很严肃的人。
日记的第一页这样写到,我才瞄了一眼,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三)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把捧着暖手的咖啡放下,没忍住张口打断了面前男人的讲述。
“其实您可以用男性视角讲故事的。”我在心里盘算了下如何表达,“我听过很多人的故事。”
“年龄、性别不同,都能带入。”
“用您舒服的方式都可以。”不一样的视角总会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大多数的讲述者,总会以自己作为中心向外扩散,讲自己的事,或者从自己的视角讲述听见过的,别人的事。
而面前这个看起来稳重可靠十足的成熟男人,讲故事的视角却是从一个女孩子的角度,甚至有的地方会迟疑,停顿下来想一想措辞才继续开口,就像是只知道一个模糊的框架,自己凭着直觉将其补全一样。
我做出建议后,他也没说好或不好,像是必须有要这么做的理由一般,继续接着方才的内容讲了下去。
既然他都不在意,我当然也乐得以一个极容易共情的视角去听故事,反正也不算别扭,只是和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不同罢了。
04
“好玩吧。”姑姑指着稚嫩字迹旁画着的那个穿着西装,眼睛用两个小点,嘴巴用横杆表示的小人,神神秘秘地在我耳边插了一句嘴,“这么说起来,泽言也有本日记本。”
“在哪来着...”姑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起身,在书柜的底层里翻找着。
最后从一个连阳光都忽略了的,不起眼的小角落——立柜正正好挡住的夹缝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木质的外壳自带着岁月的痕迹,大概是和其他书挤在一起,锁歪歪扭扭地挂在搭扣上。
随着姑姑抱着盒子坐下的动作,气流吹过,带动了一阵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无处遁形,纷纷扬扬地坠落,颇有些恍若隔世的宿命感。
密码是他妈妈生日,姑姑几乎没多想,就打开了盒子,似乎这是李家约定俗成的秘密一般。
皮质外壳的日记本,显得严肃又厚重,深棕色的皮扣将纸页合拢,看着素净的,没有任何花里胡哨贴纸的本子,小声暗道:“小倒霉蛋怎么和他爸差距这么大。”
姑姑大概也是第一次看这本笔记本,跟我一样对其中的秘密有些好奇,不过正准备翻开的时候我俩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本着还是得知会一声当事人的原则,我噔噔噔冲下楼,告诉李泽言他的日记本被征用了,他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回应,我就又噔噔噔地冲回了阁楼。
“好了吗?”
“嗯嗯!”
姑姑将本子翻开的时候,我居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1999.7.24
父亲是个很严肃的人。
第一页一展开,我和姑姑同时笑了起来,甚至姑姑还在我耳边学着我方才的语气开口,“看来小倒霉蛋和泽言差距也不大。”
从和他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到现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我听过很多关于李泽言的故事。
有的来自午间休息时员工的八卦,有的来自姑姑的之口,有的来自高中的校园论坛,有的来自...他的一封封邮件。
写邮件这件事,原本只是源于一场我深夜误发的策划,而在睡梦中被我吵醒的李泽言当时还只是我们公司的“救命恩人”,我的顶头上司。
结果没想到一来二去我俩熟悉了起来,现在想想大概也是万事万物皆有引力,所以我注定被他吸引。
在大家习惯了通过微信通过电话进行快速交流的时候,偶尔的一封经历了输入、发送、接收、回复流程的邮件,就变得颇有些仪式感起来。
当时我和李泽言的关系就差临门一脚,于是那一封封坠入信箱的邮件就好像暧昧期里恰如其分的分寸感。公司正值方案选题,一群人在办公室里谁也不服谁的争论了几天,就连大方向也没能确定一个,所以到了最后,大家都广撒网,从各处攫取灵感。
李泽言小时候的故事,就是从那时听来的。
李爸爸的严肃,从李泽言的性格中就能窥得一二,但我仅靠眼睛所看见的,未免太过表层,而在李泽言的叙述中,父亲虽然待人严肃,对他要求甚高,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李泽言曾在邮件中告诉我,在他某个成年后的生日,曾经收到了一段视频,是他母亲在大学给学生授课的时候的课程录像。
当时的我对李泽言的过去正处在求知若渴的阶段,毕竟刚发现自己对一个人有好感,自然会对他的过去充满了好奇。
于是那段时间,睡前的一封邮件,便成为了“哄睡”时的连载小剧场。
他没用什么华丽的词句,仅仅是一些平实的话语,却描绘出了一个我仿佛能触及到的温馨家庭。
在他的世界里,父母一人成熟稳重,另一人活泼浪漫,于是这样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便造就现在的李泽言。
是企业的主心骨,稳重成熟,骨子里却带着无法遮掩的浪漫,像是沙漠尽头藏着的那股溪流,终会在恰当的时机,汹涌成海。
后来同李泽言在一起后我也曾看过那个视频——是一天下课后,被学生起哄着讲她的爱情故事,李泽言母亲本来就是个活泼浪漫的人,于是讲起故事来也是经常逗得学生们羡慕的大笑。
但被问及关于自己孩子的事情时,脸上的小女儿心思便也成了初为人母的温柔。
“他呀,是上天恩泽。”
父亲对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谨言慎行。
母亲则觉得他是上天赐予的最珍贵宝物。
谨言慎行,上天恩泽。
起初,年幼的李泽言并不总能理解父亲,毕竟在小孩子心中,一个沉稳威严的长辈,总是让人“敬而远之”的,但李泽言继承了母亲的浪漫和热爱艺术,也继承了母亲看人的眼光,于是久而久之的,在日常的相处中也发现了父亲不同的一面。
是藏在严肃外表下的,是同母亲如出一辙的温柔。
05
我手中拿着两本日记,一本是我曾经缺失过,却又在朝夕相处中补全的李泽言的童年,而另一本则是我参与过,却又处处透露出孩童秘密的,小倒霉蛋的童年。
两本对照着翻,我和姑姑憋不住笑,说他俩不愧是父子,连记个日记,内容都高度重合。
于是那整整一个下午,我和姑姑都沉浸在通过关键词,把两本日记“拼凑”起来的活动中,就连李泽言来送了两次果盘,我俩的注意力都没移开过。
2030.8.3
送花是什么意思呢?
爸爸每次出差回家,都会给妈妈带束花,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先记下来。
2002.9.5
母亲说女孩子都喜欢花。
但父亲很少送母亲花。
“浪漫主义既不是随兴的取材、也不是强调完全的精确,而是位于两者的中间点,随着感觉而走。”理性和非理性的平衡,是浪漫诞生的根源。
当时刚和李泽言在一起没多久,夜晚刷视频看见了对小情侣的约会合集,两人每次见面的时候男生都会给女孩带一束花。
深夜总是容易催生人内心的欲望,于是我悄悄地把视频转发给在异国开会的李泽言,期待着他的反应。
而当他出差回来,温热的拥抱和还挂着露的玫瑰一同撞进我怀里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就收到暗示了。
从那以后每一次他出差亦或是我出差,再见面的时候总会有束花跟着拥抱一起到来。
这个现在说起来颇有些孩子气的约定,居然一持续就是十多年,他这个人,说出口的承诺永远都会做到。
李泽言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没想到小倒霉蛋居然也发现了,还偷偷写进日记本里。“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先记下来”,有些幼稚的可爱。
反观李泽言的日记,倒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毕竟每次去李爸爸家,总能看见窗台上还坠着露的鲜花,最初以为是家里的管家准备的,但后来李泽言告诉我,那是他父亲订好的长期玫瑰。
我看着李泽言稍显稚嫩的笔触回忆了几秒,才终于从脑海里调出了“睡前故事小邮件”的后面几封。
那时的他依旧年幼,即使装出了一副“成熟”的模样,但架不住年岁尚小,小孩子总是渴望父母的陪伴。
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在允许探望的时间里,他总是一秒不差的陪在母亲身边。
虽然担心,却从不把自己心里那一丝怎么也压不下的害怕表露在脸上。
母亲永远是懂自己的孩子的,只一个神情就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但她也不拆穿。
只是从病床上伸出手,戳了戳坐在床边的小泽言的脸颊,接过了他紧紧攥在手里的花,放在了一旁的花瓶中。
“你爸爸他年轻的时候呀,就十来岁的时候送了我束花。”
“也是跟你一样,一张好看的脸都不会多笑一笑。”
“花递到我面前还不好意思的把头扭过去。”
“现在我们都不年轻啦,你爸爸倒是越来越爱送花了。”
母亲躺在病床上,看着床边那束还挂着露气的花,眼睛里是回忆的神色。
李泽言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听着母亲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看着母亲眼睛里的甜蜜。
“你以后呀,也要给喜欢的女孩子送花。”
“不要成天板着张脸。”母亲说话说的久了,有些疲惫,但还是伸手捏了捏李泽言的脸,把他小大人似的神情揉散,“来,笑一笑。”
李泽言听话地弯了弯眼睛。
“对嘛,这样多可爱,以后我们言言也要当一个快乐的有趣的大人。”她轻轻提起了李泽言的嘴角。
“嗯。”
“陪护时间差不多了,您该吃药了。”看护推开门走进来,李泽言抬头看了一眼,懂事地站到了一旁让了位。
看着母亲有些抱歉的神情,他摇了摇头,眼睛像是在说没事。
“没事,已经许过愿了。”
虽然已经过了期待生日的年纪,却还是会在每次父母替他庆祝的时候许下愿望。
时间再慢一点,一点就好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
06
2031.5.21
生日许愿!我才不要做一个无趣的大人!
2003.6.1
有趣的大人?
小倒霉蛋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虽然对着未来有着崇高的期望,但依旧摆脱不了一些小朋友特有的想法。
比如说小孩子总觉得爸爸就是英雄,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是他努力想要成为的榜样。
于是小倒霉蛋想要成为“有趣的大人”的第一步,就是让李泽言成为有趣的大人。
小倒霉蛋心中的有趣的大人,大概就是指会顺着他的意思,会陪他玩各种游戏的那种人。
在他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完全是随了我小时候的性子,成天就缠着李泽言这要抱那要抱,一会儿要趴在后背,一会儿要坐在肩头,跟我设想中安安静静成熟懂事的小李泽言半点不沾边。
就连我看了都自愧不如。
每次李泽言看着我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都觉得有些好笑。
“倒也算是看见了某人小时候闹腾的样子。”当时的他正任劳任怨地抱着儿子玩飞机抱,等孩子终于尽兴了,又把一旁巴巴望着的我也抱了起来。
一个不落。
“诶诶诶你干嘛!!”我突然身体腾空,吓的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李泽言没回应,只是朝着小倒霉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小孩子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大概这就是他关于幸福最初的启蒙。
也许每一个孩子小时候,都被要求写过这样的文章,“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家人”,其中不乏什么胡编乱造凑字数的高烧陪床,冒着雨背着去医院一类的桥段,毕竟我自己也写过不少。
所以当看见老师布置下来的假期作业后,我还是没忍住给李泽言吐槽了一句,怎么还是二十来年前的那些套路。
“你是老师还是他们是老师?”他推了推我凑上去的脑袋,把手里的围裙递给我,示意我替他系上,我也老老实实地抱着他的腰给他系上了个蝴蝶结。
“知道了——”我调子拉的老长,还趁机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李老师。”
而事实证明,小倒霉蛋在学习上大概是随了他爸,没让我们多操心,还在放假前给我们捧了个作文大赛的奖状回来。
孩子大概总能看到成年人未曾注意过的东西,就比如说连我自己都没能发现,李泽言总会把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
小倒霉蛋说,他拥有一个有趣的家庭,有趣的爸爸妈妈,有趣姑奶奶和外公,所以在他生日的那天他也在许愿,以后不要做一个无趣的大人。
“虽然每次爸爸来开家长会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会说爸爸看起来很严肃,但他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比如说,即使在家里他也总是害怕妈妈丢了,视线经常停留在妈妈身上,还在家里的各种地方贴上了丑丑的简笔画。”
“而妈妈的有趣,大概是会和我一起在沙发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块大蛋糕,等待爸爸来“解救”我们。”
小倒霉蛋用了好多个例子来佐证自己要成为一个有趣大人的决心,把我和李泽言看得都忍不住笑。
“只准再笑三秒!!”小孩子的自尊心作祟,虽然是自己拿着作文来邀功,但看见我俩的笑容还是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嗖地窜到我俩跟前开始倒数,“三..二..一..好了不许再笑了!”
下一秒我跟李泽言的嘴巴就被一个小小的手掌捂住了。
不过憋笑这件事,捂住了嘴都会变成星星从眼睛里蹦出来。于是最后,场面就变成了我靠坐在李泽言怀里,抱着小倒霉蛋摇来摇去,在即将栽倒前被李泽言拽了回来。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算有趣?”我揉了揉他鼓起的腮帮子,开口提问。
小倒霉蛋一时之间没有回答,低头想了很久,毕竟对一个孩子而言,描述一个东西大概的内容简单,想要概括着来下定义却是一件难事。
就连我都是在李泽言的锻炼下,才渐渐磨练出总结策划的能力。
小倒霉蛋又垂着脑袋想了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搂着我腰的手从身侧绕过去,把坐的东倒西歪的小倒霉蛋扶正。
“一个始终快乐的人。”李泽言轻轻地开口。
“那李老师是有趣的大人吗?”我扭过头去问他。
“托某人的福,是。”
这会儿看着小倒霉蛋的日记,我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前几年,还是姑姑轻声读着李泽言的笔记,我才把自己从回忆里摘出来。
“有趣的大人?”
在小孩子面前讲得头头是道的李泽言,分明却在差不多的年纪为同样的问题所困扰。
“怎么?”姑姑看我突然笑了两声,好奇地问我,于是我把小倒霉蛋的故事也讲给了她听。
“一个始终快乐的人。”姑姑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是泽言他妈妈对他的希望。”
“要做一个有趣的人,没有趣也没关系,快乐就好。”
07
日记继续往后翻,有小倒霉蛋随性记下来的一些学校里的见闻,也有一些小声的碎碎念。
例如什么“妈妈总说我和爸爸长得很像,但明明爸爸那么高,我才....”
还比如什么,“今天妈妈出差,爸爸烤了一盘蛋挞,里面居然只有两个是我的。”这种没什么营养完全是为了打小报告的口水话。
不过我却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人的性格,或许先天占据了一定的原因,但大部分都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在家庭的氛围里慢慢养成的。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幸福可以带来绝大多数美好的品格。
所以小倒霉蛋说是跟我一模一样,但分明就和他更过相似。
我们都是在爱中成长起来的,从父母的爱中汲取养分,再回馈给我们爱的延续。
毕竟幸福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动词,它可以被继承也可以被永远记得。
而李泽言的日记本里,遣词用句要比小倒霉蛋成熟许多,但内容其实也八九不离十。
那条粉色的熊猫围巾还有单独的一页日记来描述。
姑姑一边翻着日记一边跟我讲故事,时不时摸出几张老照片跟我比划。
里面小小的李泽言站在父母中间,虽然故意装成成熟的小大人模样,但眼睛里的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照片一张张的往后翻,李泽言像个挺拔的小白杨一样越窜越高,九岁,十岁,十一岁..每一张每一张姑姑都能给我讲出好多个故事。
但再往后翻,李泽言越来越成熟,母亲的身影却逐渐少了。
或许不圆满才是世界上绝大多数故事的收尾。
“人没有两个人一起走的,再好的夫妻也没有。”姑姑叹了口气,摩挲着老照片里李泽言和李爸爸默契是空缺出来的地方,“总有一个要留下来面对,最后的一点时间。”
“泽言简直和他爸爸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
“不善言辞,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泽言妈妈刚走那两年,外面还有风声说什么,李家那位一点都不伤心。”
“感情哪能靠一个人的外在表现去衡量,李家当权者需要一个沉稳冷静的形象。”
“以前不是看过一句话....”姑姑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背,“当至亲突然离开的那一刻,你反而是麻木的,当时觉得并无多少感觉。反而是隔天,看到至亲几天前放在冰箱里的菜,为你织了一半的毛衣,喝了一半的牛奶…你才崩溃到不得自己,号啕大哭。”
“过了很久了,那天晚上睡不着我到院子里散步吹吹风,看见他爸站在窗边,一个人盯着窗沿上那盆花发呆。”
“那是他妈妈最喜欢的花,他年轻的时候不懂风情忙着工作,都不知道送花讨女人开心,反而是年纪大了才越来越爱送。”
“那天晚上他的声音比风还要轻。”
“但夜晚太安静,我还是听见了,他就好像她还在的时候一样,跟她开玩笑的说话。”
——“有人还说我小气不肯送花。”
——“到底是谁小气,一次都不肯来梦里。”
很早以前我曾问过李泽言,为什么每一瓶香水到了最后,他总是会剩下三分之一任其挥发,李泽言说这是同他父亲那里学来的。
“这是普鲁斯特效应。”
“当你闻到熟悉的气味时,就会想起当时的,已经遗忘的记忆。”
幸好思念无声,否则震耳欲聋。原以为时间能够让人忘记,却没想到只会记的更深。
时间不是解药,但时间里有解药。
08
小倒霉蛋的日记和李泽言的随笔联系着看,像是无形的桥梁划破了时空的界限,将这父子俩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将两个家庭维系的更加紧密。
看见好玩的地方,姑姑总会笑着给我抖落些某人藏着没告诉我的,他小时候的趣事,我一边听,一边笑地前仰后合,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小倒霉蛋的糗事也抖了出来。她翻一张老照片,我扒拉一页相册。
最后还是李泽言和李爸爸站在阁楼门口,复制粘贴一般地叹了口气,我跟姑姑才惊觉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来了来了!!”我把日记揣在怀里,拉着姑姑下了楼。
五星大厨李泽言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光是看着卖相都让人食指大动,他的手艺无论吃了多少年都吃不腻。
都是家里人,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毕竟刚刚才知道了一些李泽言的秘密,整个晚饭时间我都在打量着他,想仔细看看他严肃的外表下是如何装下一个这么有趣可爱的灵魂。
大概是我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于是某人放下筷子睨了我一眼,“吃不饱也没有宵夜。”
“好哦....”
最后还是姑姑先没忍住,把他小时候的那些故事又讲了一遍,眉飞色舞还带着肢体动作,就连李爸爸也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嘿嘿,李老师真的好可爱。”我在桌子下面戳了戳他的肚子。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在桌下,他按住了我捣乱的手。
十几年过去了,我俩还是刚在一起时的相处模式。
小倒霉蛋的补习班包了晚饭,等收拾完碗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跟李泽言两个人也准备离开,当然走的时候还不忘揣上了两本日记,准备回家再好好回味。
“那我们先走了!”我抬手打了个招呼。
“嗯。”李爸爸正站在酒柜边,一旁一家三口的照片很显眼,岁月永远不败美人,“下次有空再来。”
“下次回来也记得通知我!”姑姑横插一句,“我回来蹭蹭泽言的晚饭。”
“完全没问题!”
回家的路上例行是李泽言开车,我一般在副驾驶上打瞌睡,任脑袋磕在玻璃上被甩得噔噔噔,不过今天却没多少睡意,大概是又从日记本里窥探到了一个更为完整的他,于是去接小倒霉蛋回家的路上,我的视线都始终黏在他身上。
无数的故事串联,我在脑海里勾勒出了李泽言的童年。
“李老师。”车停在路边,等小倒霉蛋从兴趣班下楼的功夫,我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他扭过头来看向我,眼底映着街道两岸零星的光影,看起来有些晶亮亮的。
分明都不是刚在一起时那么年轻了,但炽热的表白我却一直挂在嘴边,几十年如一日。
“好喜欢你。”
他低低地笑了声,我喜欢他被我拽着坠入人间后身上沾染的烟火气。
“这句话说不腻?”
“不腻,永远都说不腻。”
“.....咳咳!”
“倒霉蛋已经上车了,看来倒霉蛋没挑好时间。”
小大人似的语气,我跟李泽言都愣了两秒,从后视镜一瞥,看见小倒霉蛋坐在后座幽幽地望着我们。
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上的车,果然跟他爸一样,“猫科动物”都用肉垫走路。
“小...”我刚开了口就被他抢答。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是是是。”
“小倒霉蛋...地里黄..”他在被我揪住腮帮子之前自觉闭了嘴。
.....越长越不可爱了。
不和小孩子计较。
看我吃瘪,李泽言在旁边笑了声,然后又在我瞪向他之前发动了车子朝家的方向调了头。
....也不和司机计较。
其实说来好笑,小倒霉蛋之所以拥有了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名,原因居然是因为抓阄。
满月宴那天,别人都是抓阄抓一些算盘元宝什么的讨个好彩头,结果我跟姑姑一致觉得太过俗套,又刚好他小名还没取,突发奇想干脆让他自己决定自己的名字。
李泽言取几个我取几个,李爸爸和姑姑也一人取几个,放在桌上让他自己去抓。
结果他一下子就选中了我这个取名废为了凑数扔进去的那个“倒霉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没说错。
“今天姑姑把你日记给我了。”虽然已经知道是他觉得亲自拿给我太害羞,但还是没忍住逗逗他。
他半天没吭声,脑袋转向窗外,好半晌才开口,“本来就是给你们的。”
“老师说,幸福是可以被记录下来的。”
“我想把幸福送给你们。”
回了家以后我们各忙各的,写作业的写作业,处理文件的处理文件,而我则坐在客厅,拿着两本日记看得津津有味。
2032年2月18日
“妈妈说,她在很早以前,对她以后的男朋友有着很多的设想,但最后这些条条框框全都变成了爸爸的名字。”
“虽然没听懂,但是先记下来。”
2032年4月21日
原来大人过马路也要手拉手。
2032年5月9日
妈妈总说爸爸像猫,那为什么爸爸没有尾巴?
孩子的各种奇思妙想都留存在这本小小的日记本里,每一篇每一篇,我似乎都能回忆起点好玩的东西。
又往后翻了几页,小倒霉蛋的日记就结束了,之后内容大概是被腾在了新的日记本上,或许某一天会也会在机缘巧合下成为送给我们的一个“礼物”。
合上日记本的时候我还有些意犹未尽。
“在看什么?”李泽言把热牛奶端到我手边,“再不睡觉某人明早又嚷嚷着起不来。”
我讪笑着接过牛奶,准备给他分享小倒霉蛋送来的“惊喜”,却没想到本子没拿稳,李泽言的那一本径直落在了地上,翻到了大段空白页后的几页。
成熟的字迹,看语气...大概是姑姑。
或许这是姑姑送给我的小彩蛋。
2017.12.20
泽言遇见了一个会陪伴他今后的女孩子。
09
回想起我和李泽言的故事,即使十来年过去了,也能清晰地从记忆中翻找出来,仔细回味。
一开始的开始,或许只是因为不服气,骨子里的好胜心被他的眼神噌地点燃,于是撂下狠话之后回去加班加点地打磨策划,势要让他刮目相看。
就连安娜姐和悦悦她们,都说我那几天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废寝忘食。
当然,忙活了小半个月的结果也没让我失望,公司最后在他的投资下起死回生,有了新的目标,势头一片大好。
“做的不错。”我永远记得当时他眼底的笑意。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直到很久之后才想明白,那股突然窜起来的冲动无非就是渴望他的认同。
认同是让两个人站在同等高度的第一步,眼睛和眼睛平齐了,心与心才能贴的更近。
没有人会不喜欢那种感觉,毕竟当一个人的天平明目张胆地偏向你的时候,心中的窃喜都快要蹦了出来,鼓噪的要命。
人总会下意识的把秘密藏在时间里,任它随着年岁发酵,等待着有一天谁来揭开这些封存着的锁。
跟李泽言的交集越深,就越能明白他藏在严肃外表下的温柔。
说的夸张一点,当你想要更加深入的去了解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都把封存自己秘密的锁的钥匙塞在了你的手里。
于是顺理成章的,我们从上下级的关系变成了朋友,约饭聊天,无话不谈。他的好,总是藏在细枝末节里,他总能发现你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告诉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他也会满足你的各种突发奇想,在你看救世主一般的神情下对你说“无非是给某个笨蛋的异想天开提供物质保障罢了”。
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引力,而我被引力牵扯着朝他靠近,甘之如饴。
现在想来,暧昧期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总是戳人的。
公事公办,汇报工作时的严肃认真,两个人即使交接文件时指尖相触,脑子里所想也是如何拿下下一个话题点,针锋相对旗鼓相当。
但当文件夹合上,转身时一个眼神都在拉丝,指骨在办公桌上敲了敲,如同进门时的暗号。
“那我先走了。”
“嗯。”
两分钟后:「您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李老师,下班见~”
一封一封藏在邮件后的小心思,在明白自己心底感情的那一刹骤然明了,在日光下无处遁形。
分明都是那么的喜欢。
而故事的转折,也像每一个普普通通平淡的小故事一般,仅仅是发生在一个平淡的一天,一个没有名字的夜晚。
清晨的街道,丁达尔效应看得分明。按部就班地起床洗漱,按部就班地打扮出门,按部就班地打卡准备开始新的社畜日常。
而唯一跳脱了既定习惯的,大概就是我不经意间拍下的那些照片。
路过的花店开得正艳的山茶,街边蹲着打闹的两只小猫,做成了爱心形状的红绿灯,
亦或者是我桌上的那只折了两只脚的千纸鹤。
当每拍下一张照片,心里想的却是怎么给李泽言描述这可爱的一幕的时候,我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
分享欲永远是最高级的浪漫。
而当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才明白,原来孤独真的是一个怪物,他会一口一口的,蚕食掉你所有的理智。
时隔多日的再见面,踏进书房的时候,李泽言还在加班,带着蓝牙耳机听着会议回放。那天天气很好,大概下午出了冬日里难得的暖阳,连带着傍晚也没了往日的寒冷,虽不及夏日,但意外觉得暖融融。
于是他这个刚出差回来,就又连轴转着开会的人,就这么靠在书房的座椅上睡了过去。
我知道他家的密码,于是在约定好的时间过来给他送文件,原本心里盘算了好多好多想要说给他听的话,但看见他睡着时的模样,却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替他拿了毯子,把文件轻轻放在书桌上,又留了张纸条准备离开。
明明脚都踏出了书房,却觉得不做些什么亏了,大概是早上把自己的内心看得更加分明之后,心底的喜欢就再也藏不住了。
我一直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性子,直到有天临睡前翻知乎看到这句话,觉得其实这股冲动也很好。
“别瞻前顾后,别总想着以后。”
“三分钟热度,也有三分钟收获。”
“趁现在。”
于是我又倒退着走了回来,趁着窗外斑驳的霓虹,凑在他耳边说了句“我喜欢你。”
从来不敢诉诸于口的秘密终于吐露了出来,我就连退出去的时候都步伐轻快,嘴里还哼着来时听过的歌,觉得颇有些恰到好处的微妙。
“♫也许是夏夜意外的可能,温热的风却来的情理之中”
“♫微醺霓虹失焦的街灯,人潮仍汹涌,
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
“♫闪烁的梦什么永恒,此刻的莫名自我感动”
“♫不需要人懂,迎着风~”
而当我打好车,准备回程回家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两声,解锁一看是李泽言的消息。
“重要的事需要当面说。”
朋友们总说,我和李泽言,一个人像夏天,一个人像冬天。
分明都是夏天才对。
10
之后的事似乎就顺理成章了,毕竟我俩的关系就差着那层窗户纸,风一吹都会破。
网约车的司机大概也是很少接到这样奇怪的订单,都出发几分钟了,又调头把乘客送回原地。
我下车的时候,李泽言站在门口等着我,夜色深沉,他的表情我看不分明,但跑向他的步子却一点没减速。
刚刚在车上酝酿好的长篇大论在对上他眼睛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嘴张了又合上,再张开再合上,李泽言看我跟表演默片似的,没忍住笑了笑。
于是最后我只能拽着他的手,沿着街岸慢悠悠地溜达着,试图缓解胸腔里紧张的情绪。
“李泽言。”我终于憋不住了,拉着他站定,把手机递到他跟前,指着刚刚在车上给他改的备注。
我把他的微信备注悄悄地改成了Redamancy。
Redamancy的意思是,当你爱着某人时,某人也在爱着你。它简单地代表“爱”,但不同于其它代表爱的词,它强调爱的“相互作用”,你爱着某人时,某人也在爱着你,这就是爱的相互作用。
“李老师,你觉得这个备注怎么样?”看见他挑起的眉梢,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我不担心他不了解这个单词的意思,毕竟前两个月的例行汇报里,我才认认真真地给他讲过一遍单词背后的含义,我唯一担心的,是他给出的反应。
虽然平日的相处里处处都透露着蛛丝马迹,虽然就连迟钝如薇薇,都小声跟我开玩笑,说让我大胆地上,但我在临睡前,却始终会有种微妙的害怕,怕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好在,李泽言永远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
“李老师?”见他没开口表示,我下意识瘪了瘪嘴,然后额头上立马挨了个脑瓜崩。
“某人爱胡思乱想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他叹了口气,同样也摸出了手机。
“那你怎么不回答我。”我俩在路灯下站定,大概是光亮给了我勇气,我垫脚凑在了李泽言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满是我的倒影。
而直到很久以后,李泽言才告诉我,那时的怔愣是因为,即使是他这样一贯胸有成竹的人,也会被突然的直球搞得措手不及,在心底思考着措辞。
他把手机递在我跟前,一点一点地删掉了原先给我的备注,“朋友圈里的某人”,然后又打上了跟我如出一辙的Redamancy。
“李老师?”我仰头确认,换来了跟落在嘴角的吻一同到来的一声,“笨蛋”。
这就是他的回应。
好奇怪,明明没有风,我怎么突然被推进了他的怀里。
影子被月光拉的好长好长,逐渐靠近,交叠在一起。
这月光下的两个影子,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
“不要总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李泽言是你的李泽言。”
“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据为己有,但只要你想,我就是你的。”
11
同他在一起后的日子变化不大,区别可能就在于我能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
大概是太过熟稔,我熟悉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作息他的生活方式,知道他开口要说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而他也迁就我的一言一行,纵容我在冬天把手伸进他的颈窝取暖,纵容我在每一个他起床后的清晨拽着他再睡一次回笼觉。
他的怀抱像是避风港,是我每次能够大着胆子干出各种事情,最大的倚仗。
“恭喜你捡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贝了~”
“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
大概有的人就像是瓶美酒,越是经过岁月的打磨,就越发醇厚。
几年的相处里,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是我的最优甲方,是我的投食员,是我的充电宝,是一次又一次陪着我度过无聊的周末、度过黄昏渐落晨星闪烁夜晚的男朋友。
而我则是他投资的小老板,是他的最优乙方,是他每天回家后的投食对象,是调剂他沉闷生活的开心果,是他一次又一次纵容,和他一起浪费生命的那个她。
几年的相处里,我俩就像个彼此包容的圆,你进我退,我进你退,合起来总归还是个完满的圆形,但到最后我俩都为着彼此改变了许多。
堂堂不苟言笑的李大总裁,在喇叭花魏谦的嘴里是会偷偷查着星座看着陶白白的幼稚男人,在公司的八卦消息里,是会一掷千金买来各种花花绿绿的零食讨人开心的优质男朋友。
我习惯了他和我的相处模式,习惯了他毒舌背后的温柔,习惯了他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不让我喝奶茶却会自己偷偷在厨房里搓红糖小珍珠,嘴里一口一个下不为例却总会变成下次还敢,指猫为我的戏码我熟的不能再熟。
一个很少把爱挂在嘴边的男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藏得满满的都是他的喜欢。
或许是清晨的一句早安,一杯热牛奶;或许是午后的一条消息,一张柴犬钱包的照片;也许是下班后停在我公司门口的车,也许是souvenir的一顿大餐;也许是特意拍下的晚霞,也许是因为我的随口一提而深夜驱车去看的海。
也许是月光下的亲吻。
月光晃晃悠悠地落在他怀里,而我,也抓住了我的月亮。
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却比谁都要温柔。
毕竟一个会对着我说“我知道橘子很酸,但说甜也不是在骗你”的人,早就把最真实的他,全部展现在我的面前了。
印象很深的还有一件事,是魏谦那朵喇叭花后来偷偷告诉我的。
两个人相处不可能永远没有摩擦,没有争吵,我和李泽言也不例外。
事情的起因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当时自己一气之下说了分手,还借着交接合同的由头,去国外躲了一周。
华锐最近在忙的事情我也知道,是个大合作,李泽言为了谈下这个单子加了好几天的班,一时半会儿根本抽不出身来。
于是我美其名曰出国散心,其实就是仗着李泽言没法过来,去当缩头乌龟钻牛角尖。
但我没想到的是,几天后他还是来了,带着不复板正的领带和被风吹得微乱的发丝坐在我的对面摊开了跟我聊聊。
他永远是这样,给我时间让我自己想清楚,却不给我一点点想要退缩逃跑的机会。
后来魏谦告诉我,在我乘机落地异国的那天,李泽言就开始加班加点地处理工作。
很多以往总是习惯亲力亲为的事情,也全部罗列布置给了魏谦让他安排,因为他说他要去找他生命里那个唯一的例外。
在起身离开公司的时候,还不忘对员工们说了声辛苦了。
当时魏谦在我旁边夸张地复述,说李泽言说完那句话之后旁边的人都夸张地叫起来了。
“hello这是李泽言?”
“这是我们认识的李总?”
“别人家的爱情真的好好磕呜呜呜。”
这是他为我做出的改变,让人怎么能不喜欢。
12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我们一同经历了好几个春夏秋冬,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岁月。
两人三餐四季,当爱成为一种习惯。
在他身边,我好像永远可以安心地当一个“小孩子”。
就比如每一次看见热搜说,今晚会出现多少年多少年难得一遇的流星,我都总会乐此不疲地拖着李泽言一起去看。
无论看见与否,最后的许愿环节一定少不了。
“许的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装模作样地摇摇头。
“那你是觉得我没有实现你愿望的能力?”他开着玩笑,也学着我的模样摇摇头。
有些幼稚的可爱
我回忆着自己刚刚对着星星许下的愿望,觉得他还真的能实现,于是朝他招招手。
他听话地靠近了些。
我俩的呼吸交织在这方温暖的小世界里,沙发坐垫上的流苏垂坠到毛茸茸的地毯上
背后的壁炉噼里啪啦地响着,传来了冬天的声音,而我凑在他的耳边认认真真复述着刚刚的愿望。
“我刚刚许愿说——”
“期待和你度过好多个好多个以后。”
“那你呢?”靠在沙发上同他接了个吻后,我终于回过神来反问他,“得礼尚往来呀李老师。”
“....”他低低地笑了声,说出了那句十年如一日的愿望,“少乱跑,少烦恼,少点逞强,多点傻笑,多想着我。”
又是一年盛夏,窗外聒噪的蝉鸣乐此不疲的同着阳光打招呼。
我也像是以往数百个周末一样,溜进厨房捣乱,然后被他毫不留情地拎出门外。
“我这不是打算来帮李老师忙嘛。”
“某人不捣乱就是最好的帮忙了。”他挑眉,转身朝厨房走去,而我则想起了以往炸厨房的经历,尴尬地讪笑了两声。
当然故事的最后他永远拗不过我,任我从敞开的缝隙里钻进来,跟我在厨房里互相嫌弃。
洗菜切菜这些小事我还是能帮忙的,忽略偷吃这些事不提,总归还是起了点作用的...吧?
我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立马举手投降。
李泽言做饭总是熟练的,即使有我在那里捣乱,也很快把菜装了盘
我俩一人两个盘子地往外走,我缀在他身后,看见他一步一步地踏入从窗缝里挤进来的阳光中。
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午饭,身前站着被阳光蕴了满身的,自己喜欢的人。
整个画面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我愣了半晌,感觉心痒痒的,于是开口叫了他一声。
“李泽言,今天阳光很好诶。”
“嗯。”
“那不如我们结婚吧。”我喜欢这种随心所欲的浪漫,所以自然而然地,这话就说出了口。
而李泽言的动作很明显的一顿,然后望向了我的眼睛,我脑海里迅速回放起了他的那些名场面。
比如说“某些笨蛋脑子里总有些出其不意的歪点子。”
比如说“某人三分钟热度的性子真是越来越明显了。”
我在脑海里替他构想好了所有所有接下来可能的回应,却没想到会是一句笃定的“好”。
他没有对我的突发奇想提出任何的疑问,只是一如既往地顺着我的意思。
我突然就又想到了他以前对我说的那句话:
“就纵容你一辈子,也没关系。”
随口抛下了“求婚”炸弹的人是我,第二天埋在被子里起不来的也是我。
日上三竿了,阳光早就挤进了窗沿落在了松软的被子上。
闹铃早被李泽言提前按灭了,我还闭着眼睛睡得很香。
砸吧着嘴在梦中享受着那一顿丰盛的大餐,炸鸡腿烤香猪,一口一个,风卷残云。
只不过还隐隐约约地听见远处有人在说什么笨蛋,气地反驳了两句我才不是笨蛋然后才继续狂吃狂吃。
最后大餐吃完了,梦自然也醒了,只不过我刚回过来的神在看见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时,又一次飘走了。
刚经历过求婚的两位当事人很平静,最激动的反而是得知这个消息的姑姑,惊喜的声音透过听筒也没能减弱分毫。
我俩相处的这么些年,注定了求婚这件事会是水到渠成的。
在同他在一起后,我也曾幻想过无数种求婚的场景,但最后思来想去,再盛大的场面,再多的朋友见证,似乎都比不上一句顺理成章。
因为气氛到了,所以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或许我俩的求婚会是在海边散步,我被贝壳硌了脚,被他背起来的时候;或许会是坐在望远镜旁,看着流星拖着尾巴划过的时候;或许是我和他在晚风中唱着歌,当月色摇摇晃晃地落进了我怀里的时候;又或许我俩的求婚就像现在这样,因为阳光很好,所以不如我们结婚吧。
我俩的感情不需要太多人见证,毕竟他已经是最盛大的奇迹了。
加缪有句话我很喜欢,偷偷地记在了我的摘抄本上很久。
“这个世界的悲惨和伟大,不给我们任何真相。”
“但有许多爱,荒谬当道,爱拯救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再次翻阅我的摘抄本时,才发现又被李泽言添上了一句话。
“在光亮中,世界始终是我们最初和最后的爱。”
13
每次家里团年的时候,我总喜欢迎悄悄观察李泽言和孩子相处的场景。
李泽言看起来很严肃,亲戚家的小孩一开始总是会被他的面无表情吓退,但往往一整场聚会下来,他确是小孩子最喜欢的那个人。
毕竟他虽然看着冷冷的,却比谁都要温柔。
当我靠近的时候,李泽言正在和他们玩成语接龙。
“顾虑重重。”
“重见天日!”小孩子秒答。
“日上三竿。”
“竿...竿...”亲戚家的小孩半天没竿出个所以然来,李泽言也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最后看小孩子实在是想不起来,我笑着走过去坐在李泽言的旁边,从他兜里拽出来个红包,塞在小孩子手里。
“新年快乐,祝你以后竿头日上。”
拿了红包又接上了成语接龙,小孩子看我的眼睛都蹭的一下亮了起来。
“姐姐好厉害!”被叫姐姐,我难免有点害羞,拉着李泽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而最后等小孩子跑远,李泽言才挑着眉看着我,“狐假虎威。”
“那也是你自愿借我的虎威。”
“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拿手肘戳了戳他的肚子,“李老师,不如我们...”
我抬了抬下巴,指向了小孩子的方向。
李泽言是喜欢小孩子的,毕竟在怀着小倒霉蛋的时候,我都差点被他当成了个孩子来照顾。
我很早就知道他会是个好爸爸,在那样一个充斥着爱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他,也会给予他的宝贝,最深沉的爱意。
所以哪里是什么小倒霉蛋,分明就是小幸运蛋。
14
小倒霉蛋有段时间很喜欢研究悖论,有段时间天天把那几个举世闻名的悖论翻来覆去的念叨,甚至还写在了自己本子里。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这一块属实是我的盲区,除了什么莫比乌斯环、什么祖母悖论一类有名的理论,其他的我可谓一窍不通,于是基本上都是李泽言在和小倒霉蛋聊这些。
而直到姑姑把他取名为彭罗斯阶梯的日记给我看,我才知道了他最喜欢的悖论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始终向上或向下但却走不到头的阶梯,可以永远地沿着它转圈,但却总是在向上攀登,而且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他原来的位置。
明明是一个我很陌生的悖论,却总觉得有些眼熟,总感觉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见到过。
但当时的我也没在意,迅速地把这一瞬间的记忆碎片扔在了脑后,还是几周后的大扫除,从书架上摸出来一本书名就叫做《彭罗斯阶梯》的书,我才终于想起来那一丝眼熟是从何而来。
这本被我买回家后就忘记看的书,作为拉进我和李泽言关系的桥梁,我得找个时间认认真真地看一遍。
那是我和李泽言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不愿意浪费大好的周末在家里虚度,于是干脆约了李泽言出来一起吃个午饭。
我把小心思藏得很好,就像真的只是为了吃一顿午饭一样。
但可能业务太过生疏,光顾着捯饬自己去了,忘了提前打电话给餐厅预约,于是最后的结果便是我俩对着街道上排起的长队面面相觑。
“网红餐厅不愧是网红餐厅啊...”我讪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拿了号。
而李泽言也只是挑眉,学着我的语气,“笨蛋不愧是笨蛋。”
“嘿嘿...”
也得亏不饿,所以我俩先去了一旁的书店打发时间。
最近大概是有个新锐作家的新书出版在做宣传,书店最显眼的地方放着的全都是她的书。
“彭...罗...斯...阶...梯”我一眼就被一个封面上有着无尽楼梯的书吸引了视线,拿起来翻看了两秒,店家宣传的标语说是欧亨利式的结尾,给人意想不到的阅读体验。
我被勾起了些好奇心,但还没仔细看,就发现李泽言站在我旁边,不知道望向了哪里。
“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移开了视线,接过了我手上拿着的书。
我也没多在意,反而指着封面的标题,心里暗自思考着刚刚自己百度出来的释义,装模作样地问他,“李老师知道彭罗斯阶梯是什么意思吗?”
打算万一他不知道,我就立马现学现卖。
“是个悖论,指一个永远走不到头的楼梯。”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鼓了鼓腮帮子,顿觉没趣。
他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侧头的一瞬间眼睛里却有着我看不分明的神色。等我再仔细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大概是我看错了。
“李老师果然是天....”
他习以为常的接过了我的话头,“天才里的天才。”
“嗯。”他自己点了点头,丝毫不脸红。
有点可爱。
“那就买这本好了!”手机上排号提醒快到我们了,于是我把刚刚选好的书放在收营台,准备结账离开,“让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这个悖论。”
“争取不当笨蛋里的笨蛋。”
“嗯。”
大概是他语气里的笑意太过明显,于是在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我心里原本藏得好好的小心思却突然躁动了两秒,没忍住开口问了他一句。
“那你说,陷入彭罗斯阶梯的人会不会很可怜,一辈子也走不到尽头,循环往复?”
“不会,也许能一次又一次的见到想见的人,也是他的心中所想。”
这是他的温柔,我好像又喜欢他多一点点了。
要不明天就告白吧?
(十五)
面前的男人讲完了故事的最后一个字,我手里的咖啡也见了底。
故事从一本日记切入,延伸出了两个家庭的过往,幸福这一个形容词却作为动词从始至终地被延续了下来。
最后的结局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小孩子给日记本取名,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这个悖论,或许是无意间看到了促进父母感情的那本彭罗斯阶梯,又或许是指两个家庭延续下来的幸福就会像这悖论阶梯一样,一直循环往复的传递下去。
整个故事的线索环环相扣,后文的发展总能从前文窥见点蛛丝马迹。
今天倒是听到了一个还不错的故事。
“你这么年轻,看着倒不像是经历过这么多的样子。”
我回忆着刚刚他用着女性视角讲故事的模样,其中有些细节含混,大概是靠着对故事主角的熟悉,用猜测来补全的。
“没想到这位先生,想象力倒挺丰富。”我抿着最后一口咖啡开玩笑,“是个写小说的料子。”
他不置可否,搅动着咖啡勺。
“故事不错,我不相信爱情,也难得的为别人的爱情而心动了。”
当我以为谈话就此结束,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我听见了满意的素材,头脑里已经有了故事的雏形,积压在胸腔里的郁气一扫而空,于是也顺着他的话开口。
“你说你不相信爱情?”他突然挑眉笑了笑,语气里有些怀念的好笑
“听过太多,写过太多,反而不相信了”我看向别桌,是一对小情侣在低声争吵,桌面上摆着的咖啡气泡散开,露出奶盖下面苦涩的浓缩汁液。
“再美好的爱情,看起来都像是假的。”我朝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那桌已经由争吵变为小声哭闹得的情侣,
“我会习惯性地提前给他们预设结局——”我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想起面前还有个“陌生人”立马打住。
“不好意思。”
“无事。”
“我们说回这个赌。”
“你把故事写下来,未来有一天,你会看到一个你猜不到结局的故事。”
这句话倒是不像他的风格,反而像他刚刚故事里的小姑娘。
“噢?”我有些好笑,“我凭什么相信这种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空头支票?”
“凭你心里已经答应了。”
“他倒是门清,这么好一个故事我本就打算记录下来,不写倒是我亏了。”
虽然他的话毫无根据,但对我而言却没什么损失,他很会谈判,就如同他故事里描述的那样。
“成,咖啡我请了。”我听得尽兴,自然也不会小气到连杯咖啡都不去请。
“嗯。”他点了点头,倒是爽快。
“那有缘再见。”我朝他摆了摆手,准备再坐一会儿理一理思路就离开。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他抬手指向隔壁那桌,意有所指地开口,然后起身就此分别。
而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对小情侣吵架来的快去的也快,我说两句话的功夫居然就和好了,如胶似漆地贴在一起。
“他倒是看得准。”我没去细想他离开时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我们曾在哪场签售会上见过吧。
“诶,我还没问你故事叫什么名字呢!”寒风吹过,我突然回过神来,朝他喊道。
“......”他没回头,朝我摆了摆手,冬日里的风有些大,吹起了他的衣摆,街角的声音太嘈杂,我坐回位置上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大概说的是彭罗斯。
一个贯穿了他整个故事的词,是个好名字。
我起身去结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这里待了一整个下午。
有了灵感,写作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大概是那人的叙述中有着足够的留白,我才能凭着我的直觉和想法进行创作。
这一次没再遇见瓶颈,小说顺利地结尾,发表,在市面上出版大受欢迎。
而直到很久以后,久到我都快忘记这本书的灵感来源为何的时候,在外出采风的时候我遇见了一对情侣。
明明我俩只见过一面,我却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给我讲了一下午故事的男人。
他身旁站着个女孩子,两个人看着很亲密。
“在看什么?”
“没什么。”男人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复又移开了视线,像是早有预料。
她手里还拿着我的那本书,说着我曾经在书里写过的话。
我静静地听完了一次“爱情”的萌芽。
彭罗斯,原来这才是彭罗斯阶梯,循环往复,彼此构成。
“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这一次,我终于福至心灵地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究竟是他女性化视角的讲述,形成了我这本以“她”为主视角的小说,还是我的小说导致他必须以女性的视角来叙述?
作者的脑洞总是飘散的,一不注意就会神游天际,或许在某个时空里,我也早已经写下过好几本的《彭罗斯阶梯》。
没去打扰,我和男人对视一眼便都错开了视线,我饶有兴致地拿着书做掩饰。
明明没有风,手里的书页却像是被什么推动着,往后翻了一页。
是和眼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这本书对现在的那个小姑娘而言,大概是一本具有“预言”性质的书,不过我知道她不会现在看的。
她会等到十几年后某个“刚刚好“的午后,再认认真真地从头翻阅一遍。
他的那个故事促成了我手中的这本书,最后扭成了一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楼梯。
有人在一次又一次往上走,却又一次一次回到了原地。
他好像却甘之如饴。
——“那你说,陷入彭罗斯阶梯的人会不会很可怜,一辈子也走不到尽头,循环往复?”
——“不会,也许能一次又一次的见到想见的人,也是他的心中所想。”
我是个讲故事的人。
今天我终于听到了一个,我猜不中结局的故事。
李老师生日快乐~明年也要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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